信用貸款 利率最低 急用錢如何快速辦理

2016-05-11 01:01

許多人應該被債務或金錢上的問題壓得喘不過氣

往往走上不好的方向高利貸之類的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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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時報【夏瑞紅】

公公住院期間,有一天婆婆站在床邊,一手托公公的臉,一手緊捏小鑷子,瞇著眼為他拔鬍鬚。公公閉目放鬆,時而噘嘴、時而抿唇以配合婆婆手勢,來往默契天衣無縫。

公公單身時,自己用豬毛夾拔鬍子,婚後至今五十多年,則全交由婆婆以修容鑷子一根根清除,這輩子還沒用過刮鬍刀。

他倆同齡,二十歲那年農曆二月十九觀音生日結的婚。幾年前有次回小村,發現老屋木頭通鋪上多了張矮桌,公婆說看我習慣盤腿看書,所以買小木桌給我。問他們在哪買的?他們說是去烏山頭「赤山巖」途中。勤勞的公婆全年無休,怎有興致參拜古寺?原來每年二月十九他們必相約去拜觀音,為婚姻謝恩並祈福。這結婚紀念儀式就這樣虔誠地維持過半世紀,除公公入伍那年之外,從未間斷。

公婆很疼兒女,但不會說什麼我愛你,只是常惦念兒女的需要,傾其所有地給予;他們夫妻彼此間也是這樣。

婆婆照料公公的無微不至,就像我娘家媽咪對爸爸的死心塌地。

爸爸一輩子愛乾淨,但晚年有時控制不了大小便,於是,抹屎把尿成了媽咪的日常任務,直到爸爸最後在媽咪懷中安詳辭世那一天。好幾次望著爸媽之間關於屎尿的微妙互動,我總想到人們所謂的愛情。

青春正盛的人熱烈追逐的愛情,本質上可能多屬「自戀」。人們真正愛的也許並非對方,而是愛他「讓我覺得可愛」的樣子,愛「他愛我」的感受,愛「愛著他」的我。

然而,愛情到頭來終究非關浪漫。當一個人走到自己或伴侶的肉體、理智與情感的末路時,圖窮匕現,水落石出,愛情她只問──你願不願、能不能完全地給予、成全?

認真到底的愛情,其實很少人玩得起。

青春的愛情旖旎,婚姻裡柴米油鹽悲歡離合層層過篩的愛情卻是深沉的。婆婆與媽咪都是生於戰亂那一代的女人,她們只上過幾年學,因媒妁之言走入婚姻,就這樣畢生以夫為天,義無反顧地擔當起她們的愛情,幾乎忘了自己。

而像我這樣從小好讀書,自詡只愛真理、執迷於自我開發與完成的人,卻從沒認真相信過愛情,更無意依靠婚姻來保障幸福。相較於她們,我是「很馬虎」的妻子。

婚後,我在家一貫做「野蠻公主」,常以泰戈爾詩句「鳥把魚高舉在空中,還以為那是種慈善的行為」來嘲諷他傻傻獻上、卻惹惱我的各種殷勤,但他毫不介意,隨我怎麼高興怎麼好;而生活諸事稍嫌麻煩的,只消一句「我不會」或「我不管」,他就「忠僕」似地笑笑包辦。久而久之,我竟看不見那是稀罕的寵愛與信任,只當有人「一廂情願」。尤其在「升格」為「母后」以後,我的心只繞著孩子轉,更無餘力注意他了。反正他總樂呵呵,不計較不抗議也不占位子,如無所不在卻似不在的大氣層。哪知在不注意間,癌已在他身上暗中堆砌,以致所謂「末期患者」轟然成形。

公主還以為他特許的耍賴無底線,答應的使喚也沒有額度,然而這下半場劇本分明不「連戲」。等公公出院,「忠僕」就得迎上自己未知的療程,「公主」也必須快速卸妝,練習扮演婆婆與媽媽她們所傳承的那不可思議的古老角色。

緊鑼密鼓中,我知道我的愛情重頭戲才正要開始。



小村紅磚瓦厝年年翻新成瓷磚洋樓,而搬張小凳屈坐樓前看人來人往的阿公阿嬤正年年衰老凋零。

厝彷彿火車,人是景,雖在同一時空,卻往不同方向各自疾馳。

經過那些老人家面前時,我常揮手嘻笑,他們的表情會泛起一陣羞赧,然後跟著揮手笑起來,那笑純真且謙遜,像徐徐開在歲月皺褶邊上的神祕花蕊。

若駐足說說話,他們開口第一句大都查問:妳是我們庄的人嗎?妳住哪裡?

據我經驗,城裡人很少會這樣問人家。小村長輩一生緊貼土地,所以也用地方為座標來記憶所有人,有句老話就說「人不親,土親」。像我公婆,連一些長年老客戶的姓名可能都說不上來,卻對人家住哪一清二楚,平日提及也慣用某某地方那位來表示。

在小村我也沒名字,只回答是某某人的媳婦,對方就會點頭、睜大眼睛,發出長長一聲「喔──」。那是敞開大門的音響,附帶溫暖笑容,即刻認證:「原來是自己人」。

應該是公婆在小村人緣好,我這樣一個外地人才能很快被接納,甚至備受歡迎照顧。由於沿路人家盛情難卻,我經常空手出門散步,卻一手絲瓜一手菜苗的滿載而歸。

也有些明明是第一次打招呼,但老人家卻認真盯著質問:妳又出來拍照啦?怎不帶那條大狗?妳「頭家」(指先生)今日沒來散步喔?或者,妳買新帽子了嗎?戴這頂讓我一時認不出……

看來小村根本毋須安裝什麼監視器,那些默默蹲在街頭田尾、埋在茭白筍田裡、隱身文旦樹林間、或在廟口椅條上打瞌睡的阿公阿嬤,不知早把我「掃瞄」幾遍了!

我在小村的許多「老朋友」就是這樣慢慢結交來的。他們很少進一步探問我來歷,可能覺得知道是某某家媳婦就足夠,或對我是誰並不感興趣;也可能我的提問太多,光回答那些就夠他們「講到嘴角全波」(台語俚語,形容熱烈敘述不休)。

我看到什麼問什麼,包山包海、雜七雜八,從四時作物、農事技巧、飲食傳統、今昔之別……到鄉野奇談,都好想知道他們的說法。我因此學到許多知識,還發現小村四處藏著許多精彩「八卦」。

例如某某宮廟埕上那些龍眼木老椅條,原來大有典故。話說五十年前某某伯一時「痟豬哥」非禮某某嬸,結果村長和「衙門大人」(小村老人用語,指派出所警察)出面主持公道,罰某某伯登門道歉、放鞭炮,以「洗門風」,同時捐六張椅條放廟埕供眾人歇坐。

當然我也聽到許多故事,驚嘆眼前這些看起來很平凡的老人,背後各有非凡歷練。

有位順基嬸年方六十四,但已當外曾祖母。她說自己一隻眼睛故障又長得醜,到二十二歲才有人要,草草嫁作三十八歲老尪的續弦妻、六個女兒的後母,新婚之夜一床新被就讓最小的三歲娃娃尿濕了。之後她連生六女,最終懷上兒子,卻因車禍流產,漫長的哺乳生涯才告一段落。為餵飽孩子,她在後院闢一分地菜園,輪番栽種當令蔬菜,至今三十餘年。孩子一一離家後,她每天清早摘菜去廟口擺地攤。菜園是她的遊藝場兼健身房,也是最可靠的「土地銀行」。

有位「阿玉ㄚ」姨八十歲,四十多年前,先生因骨刺手術失敗而半身不遂,自家薄田頓時廢耕,她也無法再去工廠做工,為維持生計,只好去撿「壞銅舊錫」,如今是小村最老牌的資源回收工作者。儘管回收工作滿辛苦,一公斤廢紙才賺兩元,但她覺得生活真滿足,每次見到都笑咪咪,總說誰誰誰都是她的貴人,能有今天多虧小村有這麼多好人好事。

我想感謝她們傳給我生命的勇氣,卻總是辭窮,因為面對如此老實的蒼勁,所有語言忽然顯得那麼輕佻。

(摘刊自《小村物語》,大塊文化出版)

小村根本毋須安裝什麼監視器,那些默默蹲在街頭田尾、埋在茭白筍田裡、隱身文旦樹林間、或在廟口椅條上打瞌睡的阿公阿嬤,早就把外地人「掃瞄」不知道多少遍了。125806BE51B469F0